源氏公子返回二條院私邸,但見殿內侍女群集四處,似乎在恭候公子回歸。 人人滿面倦容,彷彿一夜未宿。 盡皆嘆惋家道中落,世事難料。 平素親近侍從,已全無蹤跡,定是為欲隨從公子,而與親友惜別去了。 平素交情不深者,亦或貌合神離之人,盡皆遠避,惟恐得罪右大臣,日後留下把柄。 昔日門庭若市,車水馬龍;如今淒涼冷清、只影隨行。 是時源氏公子方悟世態炎涼,人情淡薄,感慨猶深。 見塵埃覆蓋,鋪地欺席處處摺疊,源氏公子不免想道:「如今我尚在家已這般荒涼,他日離後,不知何等破敗啊!」 徑入西殿,但見方窗未並,許是紫姬正眺窗凝望,深育未眠。 眾待女及女童皆在廊下小想,見公子回來,紛紛起身迎接。 侍從們值宿裝束,來回穿梭。 源氏見此,又不覺感傷:「只恐若干時日後,這些人皆難耐寂寞,匆匆散去吧!」素來不曾介意,而今觸目驚心。 便對紫姬道:「昨夜辭行眾人,誤了時辰,故今晨遲歸,想必你沒有胡思亂想吧!入住京都期間,目是難捨難離。 遠行之際,掛念之事,實在眾多,豈有閉門木出之理?想來世間,受人鄙薄,且遭唾棄,真是寒心。 」紫姬僅答道:「除此之外,哪還有更大的橫禍呢!」其悲傷之狀,自與他人有別。 只因其父兵部卿親王向來與她疏離,自小便附依源氏,且其父近來甚俱權貴,久疏公子,此次尤應前來寬慰。 旁人見之,定然訕笑,紫姬亦深以為恥。 遂想道:「當時不使父親知她下落,反倒落個乾淨。 」 豈料紫姬之繼母,兵部卿親王的正室等人卻傳言:「此女正當紅運,卻忽逢橫禍,足見其命賤。 凡對她關懷之人,生母、外祖母、夫婿等,盡皆拋她而去。 」蜚言傳至其耳,着實感到心痛,自此便與娘家絶了消息。 此後無依無靠,命運甚是寥落! 源氏公子循循寬慰道:「倘我離京後,朝中仍不赦免,多年流離,即便深居岩穴,定當遣眾迎娶廝守。 此刻攜你同行,惟恐旁人指責。 蒙罪在身,本不該見光明。 再任性而行,罪孽必更為深重。 此生我雖無過失,然遭如此不幸,定是前世惡行所致。 且流刑攜眷屬,史無前例。 此等曠世,命運多殞,尚恐禍殃枉加呢。 」次日晨,于日上三竿之時,眾人隨行,離京而去。 且說帥皇子及三位中將③來訪。 源氏公子換畢衣衫,欲見時,卻道:「今我乃無爵之人!」遂身着貴族素裝,模樣反倒俊雅。 如今形貌稍減,卻越發俊逸。 欲整鬢髮,靠近鏡檯,望見其中瘦影,亦覺清秀可憐,便道:「如今我甚是衰老矣!果真如鏡中那般麼?」紫姬淚眼源源,望望公子,愈加傷懷。 只聽得公子吟道: 「此身遠戍須磨浦,留得鏡影常伴君。 」紫姬答曰: 「秀秀鏡影若長在,菱花相視也慰心。 」她喃喃自語,隱身于柱後,以掩淚跡。 見她這般嬌柔無助,公子心中無限憐愛,頓覺平生所見女子,無一人能與之相媲。 帥皇子安慰源氏公子一番,至日暮方去。 再說那花散裡亦為源氏公子之事操心無限,常寄帛書慰問,此乃情理之中。 源氏公子想:「事已至今,若不與其復見一面,她必恨我薄情。 」遂定於當晚前去訪晤。 卻又難捨紫姬,故至夜深才出門去。 源氏公子深夜來訪,使麗景殿女禦歡喜得忘形,忙說道:「蒙大駕光臨,實乃萬幸,寒舍如今亦列入數中了!」其欣喜之情,自不待言。 此姊妹二人,平日甚是清寒,虧得公子多年蔭庇。 眼下哪府已極為寥落,將來更是不堪設想。 此時月光清幽,公子遙望院中景緻,不禁陷入沉思。 未來岩穴生涯是何種景況呢?教人好不惆悵! 閒居西廂的花散裡料公子行期漸近,定不會前來了,正暗自傷懷。 豈料值此冷月憐愛人憔悴之際,忽然幽谷傳嗚,錦衣飄香,源氏公子竟已悄然而入。 她情不自禁屈膝前行,投于公子懷中。 二人相擁而語,自是無限感傷,不覺天已微明。 源氏公子嘆道:“此夜何等短暫!這一別,能再相見否!昔日疏忽,閒度春歲,教我懊悔不及,而今我又成為世人閒談話資,更是心如刀割廠二人又憶訴些往昔歲月,至四下里雄鷄報曉。 公子為憚人耳目,忙起身辭別。 時逢殘月西墜,花散裡昔日常將此擬為與公子作別情景,適纔又見,甚是憂戚。 月色靜灑在花散裡的深紅衣衫上,恰如古歌所言:「袖下明月光,亦似帶淚顏。 」她便賦詩: 「孤陋衣袖暗月中,更斷清光復相臨。 」源氏公子聞此哀怨之詞,已是憐憫萬分,惟有相勸,於是答道: 「夜月明暗皆有時,人間沉浮何必憂?遙瞻前景,渺茫難卜。 斬卻憂疑之淚,猶思緒黯然。 」言畢,于暉光晨庵中揮袖而別。 源氏公子返回二條院,收拾行囊,邀召素來親近且不畏權臣的忠仆,于府內上下—一佈置,分管館舍事務。 並于其中挑選數人,同赴須磨。 且所用器件,僅備尋常必需之物,亦不加修飾,務求儉樸。 附帶些必要的漢文典籍。 裝白香山文集的箱子及一素琴,皆並帶附。 其餘奢華富麗的物件及服飾,一律省卻。 宛若一山野俗民。 府內持從人等及所有事務,一併托與紫姬調從。 府庫莊園、牧地及各處券契,僅由紫她保管。 此外眾多企康及藏室,則由一向親近的少納言乳母率親信家丁管理,另囑託紫姬適時協調。 公子房內所寵待女中務君、中將人等,昔日雖怨公子情薄,但亦可時時見面,尚以慰藉。 自此失卻倚托。 再有何閒情?個個粉頸低垂,頽然不語。 源氏便對眾人道:「總有一日,我平安而返。 惟願等候的都供職于西殿吧!」命左右人等皆遷居西殿。 源氏又據各人身份賜予物品,以作紀念。 小公子的乳母及花散裡,自另獲精品。 其餘眾人日常用度,亦皆安排周全。 源氏公子顧念不已,修書一封送與眈月夜。 信中道:“近來芳音沉寂,原屬情理之中,惟我行將別離,苦恨實是難喻。 正是: 往日相思徒流淚,今卻化作禍水源。 這等子虛烏有之事,我卻木可避舍。 深恐途中被人開啟,故簡短附言。 俄月夜看罷其信,已是悲慟不絶。 雖強自忍耐,然雙袖難掩滾滾熱淚。 嚶嚶咽咽夏道: 「身若水泡浮淚河,未及相逢已先消。 」筆跡甚為散亂,卻別有風趣。 源氏公子為臨別前不能再會此人一面,惋惜不已。 但又自慮:那邊與弘徽殿太后都是一派,痛恨自己的定然不少,這隴月夜想必亦存顧忌。 于此只得打消再會之念。 明日便是行期。 是夜,源氏公子向北山進發,前往拜別桐壺院之墓。 其時東方欲曉,月朗星稀。 拜墓尚早,遂先去參謁師陸藤壺皇后。 皇后安排源氏公子在簾前坐下,隔帝與他交談。 兩人心意相通,自是深情無限。 皇后首先提及皇太子的未來,表示出深切的關懷。 這皇后容貌秀美,丰姿仍舊。 源氏公子往日受她冷遇,此時百感交集,欲對她略申怨恨之情,然今日舊事重提,定會使她傷心不已,自己亦愈發煩惱,便忍了怨情,只說道:「我行至此般地步,實因犯下一樁違心之事,甚感不安。 我身不足情,惟望太子順利即位,于願足矣。 」此乃至誠之言。 源氏公子一番懇切之談,使得藤壺皇后一時心亂如麻,無言以對。 一想及前後繁雜之事,公子便傷心至極,止不住掩面而泣,那神情淒艷無比,許久才收淚道:「而今我即將前往拜墓,不知母后有何吩咐?」藤壺皇后心中悲傷不已,一時不能應答,只強作鎮定。 吟道: 第39頁完,請繼續下一頁。喜歡 大作家 wreador.com 作品,請記得按讚、收藏及分享
音調
1.1
速度
-0.1
音量
0.9
語言
返回
螢幕關閉後,Chorme瀏覽器會中斷朗讀,
開車聆聽,不建議使用Chorme瀏覽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