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舟仿若噩夢末醒,汗流浹背地躺着,良久不能言語。 乳母替她打扇,說道:「住此地,凡事皆要小心,決不可大意。 他已知曉你居于此,日後定會糾纏不休,這決非好事。 啊呀!好叫人後怕!他雖貴為是子,可名分上是姐夫,如此太有失體統。 無論優劣,總得另擇一清白之人才好。 今日若真蒙其騙辱,小姐名譽必毀,因此我擺出一臉凶煞相,眼睛一直盯住他。 他對我厭惡之極,狠命擰我的手。 他如此求愛,與粗俗人無異,實在荒唐之極。 如今我們家,常陸守與夫人閙得甚為厲害!常陸守曾言:『你惟照顧那一個,竟全然將我女兒棄之不管。 新女婿進門那日,你卻躲將別處,成何體統!』常陸守聲勢洶洶,僕人們皆感難聽,無不替夫人抱屈呢。 全是那左近少將使壞,此人實在可惡。 若不是他,哪來如此事端與爭吵。 多年來,家中雖也有一些口角,但皆無傷大雅,還算和睦。 」她邊說邊嘆氣,而浮舟卻一句也聽不進,仍然沉浸于遭逢侮辱的悲傷之中。 她甚是擔憂:不知二女公子對此事作何感想?她愈想愈傷痛,競俯伏着嚶嚶吸泣起來。 乳母頗為憐憫她,安慰道:「小姐何必如此傷心!無母之人,無人疼愛,那才可悲呢。 無父而遭人輕視,本謂憾事,然而,若有父而遭心毒之繼母憎惡,不若無父更好。 總之,母親定會替你謀慮,你要振作起來。 況且尚有初嫩的觀世音菩薩憐你身世而庇佑你。 像你這樣一個弱不經風的女子,竟多次不畏長途跋涉去進香,任何菩薩皆會念你心誠而佑你幸福,令那些輕蔑你者驚愧不已,我家小姐豈會恥笑于世人呢?」她說得頗為樂觀。 匈親王匆忙出門。 大約貪近便,不走正門而從此處出去,故其說話聲清晰傳人浮舟房中。 匈親王吟詠着古歌經過此處,聲音雖格外優美,浮舟聽了卻不禁生厭。 替換之馬已牽了出來。 匈親王僅帶十餘個值宿人員,進宮去了。 二女公子念及浮舟不幸受辱,甚是同情,遂佯裝不知此事,遣人去告知她:「皇后玉體欠安,親王進宮慰問,今晚留宿宮中。 我大約因洗髮受涼,身體也欠佳,難以人睡。 請你過來敘敘吧,想你也挺寂寞的。 」浮舟叫乳母代答:「我心緒甚壞,異常痛苦,想早些休息,萬望諒解為是。 」二女公子立刻又派人去慰問:「心情如何不好?」浮舟答道:「我也道不明白,惟覺格外煩悶苦痛。 」少將君暗向右近遞了個眼色,並說道:「夫人心中必定頗為難受!」只因浮舟殊比別人,故而夫人格外關愛她。 夫人想:「匈親王如此作為,實在是浮舟之大不幸!一向傾慕她的蒸大將倘若聞知此事,必然會視她為輕浮女子而蔑視她。 親王本性荒淫無恥,有時會將毫無根據之事說得異常難聽;有時碰到確有幾分荒唐之事,卻又毫不介意。 然而戴大將不同,他嘴雖不言,卻私下怨恨,實乃善於隱忍而修養頗深之人。 浮舟身若浮萍,如今又增不幸。 往昔,我未曾謀其面,今日見了,覺其性情與姿容着實叫人憐愛,不忍拋舍。 人生一世難免會遭受諸多艱辛,的確痛苦不堪。 就我而言,有生以來,身世不幸,並不比浮舟好;然而,終究未曾狼狽丟魂,可謂尚有顏面了。 如今,倘若意大將再不來百般糾纏,徹底滅了意念,那我便再無可憂慮之事了。 」夫人頭髮濃密,一時半刻於不了,起居甚為不便。 她身着白衣,顯得頗為婀娜。 浮舟因心情極壞,不願去會二女公子;乳母卻竭力勸她去,道:「不去反惹人生疑,以為真的出了啥事。 你坦然前去訪晤便是。 至于右近等人,我會將實情詳細告之,你不必擔心。 」她走至二女公子的紙隔扇前,叫道:「請右近姐姐出來,有話奉告!」右近出來。 乳母對她說道:「我家小姐剛纔遇上那件怪事,大受驚嚇,以致身體發燒,心情也痛苦至極,好叫人可憐阿。 煩你帶她去夫人處,讓她回回神兒。 小姐自身清白,卻蒙此羞辱,實在冤屈!倘若對男女之事略知一二尚好受些,可憐浮舟小姐絲毫不懂。 」說罷扶起浮舟,叫她去二女公子處。 麥憤之極的浮舟心裡雖極不情願,但由於生性柔順。 卻也未強要反抗,便被推送至二女公子屋中。 其額發被淚沾濕,她便背燈而坐,以求掩飾。 二女公子身邊眾侍女向來以為其主姿容當為世間最美,而今見了浮舟,也覺其容貌並不亞於二女公子,確是美若仙子。 其時右近與少將君在浮舟近側,她要躲也無處可藏。 兩人不禁看得痴了,想道:「親王倘若看上此人,將無法收拾了。 他生性喜新厭舊,凡是新的,即使姿色普通也不肯放過呢。 」 二女公子與浮舟親切交談,對她說道:「在這裡你千萬別有所顧慮,無論何事請不要拘束。 自大姐去世後,我始終懷念她,至今仍悲憤難抑。 我身多苦恨,于寂寞哀愁中度日。 初見你,便覺你與大姐貌甚相似,心中頓覺親近,頗為欣慰。 這世上,我再無親人,你若如姐姐一樣愛我,我便終身欣慰了。 」然而浮舟驚魂未定,又猶存鄉野都氣,一時竟不曉如何回答才是。 她僅如此言道:「多年來常嘆與姐姐遠隔山水,如今有幸拜見,心中喜慰不已。 」說時聲音嬌嫩無比。 二女公子拿出些畫冊來,令右近誦讀畫中文字二人一同欣賞。 浮舟與二女公子相對而坐,不再怕羞,淮一心賞畫。 二女公子端詳其燈光所映姿容,覺得毫無挑剔之處,的確完美無假。 特別是那額角眉梢溢滿秀氣,竟與姐姐無異。 她瞅着浮舟,只顧思念姐姐,更光看畫心思了。 她不能不驚嘆浮舟的容貌竟同姐姐與父親如此酷似。 家中幾個老女仆曾議論過:姐姐生得像父,而她長得如母。 凡面容相似之人,見了’總覺格外親切。 她由浮舟想起了父親與姐姐,禁不住海然淚下。 又想道:「姐姐舉止端莊,高貴無比,且又親切慈愛,令人覺得極為溫柔優雅。 而浮舟呢,大約舉止尚顯稚氣,諸事皆還拘束之故吧,于艷麗方面尚不及姐姐。 此人若能再沉穩一些,嫁與黛大將倒也當之無愧了。 」她如姐姐般替浮舟思慮着。 賞畢畫冊二人又隨意敘談,直至東方泛白,方去休息。 二女公子輓留浮舟睡于其側,與她聊起父親在世之事,以及數年來蟄居宇治山莊之情狀,雖不完整,卻也漫聊極多。 浮舟追思亡父,只恨與父從未謀面,不勝悲傷。 一知曉昨晚之事的侍女道:「實情究竟怎樣呢?這位小姐,夫人雖特別憐愛,但今已被玷污,憐愛也枉然,真可憐啊!」右近答道:「不,這事子烏虛有。 那乳母牽住我的手,讓我仔細擺談事情經歷,聽她說來確無此事。 親王出門時,不也吟唱着『相逢猶似不相逢』的古歌?但也說不准,也許是故意吟唱此歌吧?不過昨夜這位小姐的神情,甚是安詳,不像出過事。 」她們悄然議論這事,無不憐憫浮舟。 第152頁完,請繼續下一頁。喜歡 大作家 wreador.com 作品,請記得按讚、收藏及分享
音調
1.1
速度
0.1
音量
-0.15
語言
返回
螢幕關閉後,Chorme瀏覽器會中斷朗讀,
開車聆聽,不建議使用Chorme瀏覽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