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月虛度不知憂,誤教尊君作愁人。 少將將此詩傳告中將,中將深為感動,卻又口氣不滿地對少將說道:「你們怎不多多開導她,請她稍稍走出來些呢?」少將答道:「我家小姐原本有些冷淡呢!」進去一看,浮舟竟然躲入她從未涉足過的老尼僧房中去了。 少將大感意外,只得出來向中將如實相告。 中將說道:「凡閉居山野苦思冥想之人,大多經歷過坎坷,遭逢過苦難,可她並非不識人情世趣之人,何以待我如冰?也許她在戀愛上經歷過苦痛吧?究竟她為什麼如此消沉厭世?尚望實情相告。 」他懇切地探問着。 但少將哪敢將真情說與他,只得敷衍道:「這是師父應該撫養的人。 多年來疏遠了,上次赴初做進香時忽然相遇,便相隨了回來。 」 浮舟無奈之下走進了平常她十分害怕的老尼僧房中,尋隙躺了下來,卻怎麼也難以入睡。 老尼僧人睡後鼾聲如雷。 前面睡着的兩個年紀很大的尼僧,鼾聲之響絲毫不比老尼俗小。 浮舟越聽越怕,彷彿隨時都會被這鼾聲、這黑夜吞噬。 她雖然並不憐惜生命,但因向來膽小,猶如赴水的人怕走獨木橋而折回來一樣o,心中不勝惶惑。 女童可莫姬雖然隨她來了,可這時一聽中將在說那些動情的話,便身不由己跑了過去,浮舟左等右等,不見她來,只嘆是個不可靠的使女,中將無奈,只得起身回府去了。 少將等都譏評浮舟:“如此膽小畏縮,不近情理的人,真可惜了那一張漂亮的臉兒呢廣眾人終於紛紛睡覺了。 大約夜半時分,老尼僧咳嗽醒來。 發現躺在身邊的浮舟,十分驚異,以手加額而視,叫道:「奇怪,你是誰呀?」聲音尖厲陰惻,目光緊逼,讓人不寒而慄。 浮舟見她身披黑衣,燈光映襯臉色,更顯蒼白,疑心是鬼,不由想道:「從前我在宇治山莊被鬼怪捉去時,因失去知覺,並不害怕。 如今卻不知此鬼要將我如何對付了。 回思從前種種痛苦,心情頓亂,偏又逢如此可厭可怕之事,命運何其悲苦!然而若我真個死去,也許會遇到比這更加可怕的厲鬼呢!」她夜不成眠,滿腦子都是舊日之事,尤覺自身可悲。 她又想:「我那從未謀面的父親,一向只在遠東常陸國虛度歲月。 後來我在京中偶然找到了一個姐姐,正高興從此有了依靠。 哪知節外生枝,同她斷絶了交往。 黛大將和我走了終身,本以為我這苦命人漸漸又有了好日子,豈知又發生了可恨之事,斷送了一切。 回想起來,我當時因迷信他那『橘島常青樹』所喻與我『結契』的比喻,方纔落得今天這般境地。 這句親王實在可惡!意大將起初對我有些冷淡,而後來卻又愛我忠貞不貳。 種種情緣,實在值得戀慕。 若我還在人世的消息為他得知,多無地自容呵!只要我活着,也許還能從旁窺見他昔日的風采吧。 我為什麼有這樣的念頭!這真是罪孽啊。 」她就這樣神思遠近,直嘆秋夜難明,好容易聽到雄鷄報曉,幻想著聽到母親說話的情景不由暗自高興。 天放大明時,她情緒又莫明地惡劣得厲害。 直到這時可莫姬仍未回來,她便照樣躺着。 幾個打鼾的老尼僧很早就起身了,她們或是要粥,或是要別的什麼,嚷個不停。 她們對浮舟說:「你也來吃一點吧。 」說著,送到她身邊來。 浮舟見她們伺候如此笨拙,使委婉地拒絶了,但她們仍要堅持。 正僵持不下,好幾個低級僧人自山上來,報:「僧都今天下山。 」這裡的尼僧甚覺奇怪,問道:「忽然下山,可有要事?」「一品公主遭鬼怪作祟,宣召山上座主往宮中舉行祈禱,因法師未去,沒有見效。 所以昨天兩次遣使來召,催得慌呢。 因此法師只得今天親下山去。 」那僧人神氣活現地說。 浮舟忽然想道:「法師來得正好,我不如大膽求他,讓他了我出家之願。 眼下草庵人少,正是天賜良機呢?」她就告訴老尼僧:「我心緒不佳,想趁法師下山之便,讓他給我落髮受戒。 請老人家代為要求吧。 」老尼僧不知就裡,稀里糊塗答應了。 浮舟便迴轉房內,將發端稍稍解開,她撫摸着頭髮,想到再不能以現在模樣見到母親,不覺悲從中來。 也許是生病的原因,她的頭髮略有脫落,然而仍然濃密柔長,好象黑亮的緞子。 她淚眼汪汪獨自吟唱「我母預期我披剃」之歌。 至日暮時分,法師方來到小野草庵。 侍女們早已灑掃齊整,便請他在南面屋子就坐。 但見許多光頭和尚走來走去,亂哄哄一片。 法師來到老尼僧室中,詢問道:「母親一向可好?妹妹到初瀕進香去了麼?前次遇到的那位女子是否還在這兒呢葉母尼僧答道:“仍在這兒呢。 她只說心情惡劣,正想請你給她剃度受戒呢。 ’掛師便走到浮舟房間門口,問道:『十姐在此麼?」說著,便在帷屏外面坐下。 浮舟雖覺難堪,也只得膝行而前,認真應答。 法師對她說道:「我們能意外相逢,定有些緣份,故我虔誠地為小姐攘解。 只因我乃僧人,不便常致書相問,所以也不知你怎麼樣了。 此外的出家人粗陋淺拙,生活在此,尚能習慣否?」浮舟答道:「多謝法師好意,我原本決心赴死,只因意外得救,苟延殘喘至今,實在傷心。 承蒙眾人照應,我雖愚笨,也知應真謝盛情。 但我不想與凡俗之人交往,一心只想投入空門,還望增都垂憐,幫我一了夙願。 雖然我仍行走在俗世之中,亦不能效尋常女子也。 」法師見她說得如此傷心,勸說道:「你年紀輕輕,來日方長,何必要決心出家呢?許多人出家時,自覺道心甚堅,但是天長日久,卻後悔木迭。 這其中尤以女子為甚,但那時已經晚了。 千萬要慎重決定啊?」浮舟啼哭着請求:‘哦從小命運多樹。 母親等也曾說過:‘不如讓她出家修行吧。 』到了稍懂人情世態之後,更是厭惡世俗生活,一心只想為來世修福。 恐怕我死期已近吧,近來常覺精神恍機還望法師明苦心。 法師想:「真是令人難解啊,這樣一個聰慧美麗的妙齡女子,居然毫不眷戀塵世生活。 回想我為她攘解時驅逐的那妖魔,也聲稱她有奔世之心。 如此看來她實在與佛道有緣。 當初,若不為我所救,此女恐怕早已香消玉殞了。 凡曾遭鬼怪所纏的,若不出家,深恐以後更有可怕可危之事呢!」便對她道:「不管為什麼,只要一心向着佛門,總是諸佛菩薩所讚美的。 我身為僧人,豈能反對。 只是授戒之事,須得謹慎從事。 我今夜須赴一品公主處,明日在宮中舉行祈禱,七天期滿迴轉之後,再替你落髮投戒吧。 」浮舟想,那時妹尼憎已返回草庵,定要千般阻攔,那就晚了。 她擔憂此事,定要當即舉行受戒諸事。 於是再三請求道:「我已如此痛苦,若以後病勢越重,再受戒也覺遺憾了。 且喜今日拜見,正是難逢之機啊!’怯師是個慈悲人,聽她說得淒酸,更覺其可憐,便答道:‘哈夜已深,我年老力衰,經過這一番旅途勞頓,本想略事休息,再進宮去。 但你既如此性急,我就今夜與你授戒吧。 」浮舟欣喜不已,便取來剪刀,呈送出來。 法師便叫來兩個增人,對其中一個阿閣梨說道:「請你給小姐落髮吧。 」這阿閣梨想道:「這女子確實身世飄零,憂思鬱結,若過俗世生活必然痛苦不堪。 出家倒省心呢。 」浮舟把頭髮從帷屏垂布的隙縫裡送出來,這頭髮油黑亮麗、異常美麗,阿閣梨拿着剪刀,一時捨不得落下。 第177頁完,請繼續下一頁。喜歡 大作家 wreador.com 作品,請記得按讚、收藏及分享
音調
1.1
速度
0.1
音量
-0.15
語言
返回
螢幕關閉後,Chorme瀏覽器會中斷朗讀,
開車聆聽,不建議使用Chorme瀏覽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