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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儒學案    337


作者:黃宗羲
頁數:337 / 0
類別:中國哲學

 

作者:黃宗羲 / 第1頁 / 共326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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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形亦是氣,無形亦是氣,道寓其中矣。有形生氣也,無形元氣也,元氣無息,故道亦無息。是故無形者,道之柢也;有形者,道之體也。

天內外皆氣,地中亦氣,物虛實皆氣,通極上下,造化之實體也。是故虛受乎氣,非能生氣也;理載於氣,非能始氣也。世儒謂理能生氣,即老氏道生天地矣;謂理可離氣而論,是形性不相待而立,即佛氏以山河大地為病,而別有所謂真性矣。可乎?不可乎?

萬物鉅細剛柔,各異其材,聲色臭味,各殊其性,閲千古而不變者,氣種之有定也。人不肖其父,則肖其母,數世之後,必有與祖同其體貌者,氣種之復其本也。

張子曰:「太虛不能無氣,氣不能不聚而為萬物,萬物不能不散而為太虛,循是出入,皆不得已而然也。氣之為物,散入無形,適得吾體;聚而有象,不失吾常。聚亦吾體,散亦吾體,知死之不亡者,可與言性矣。」橫渠此論,闡造化之秘,明人性之原,開示後學之功大矣。



  
而朱子獨不以為然,乃論而非之。今請辨其惑。朱子曰:「性者理而已矣,不可以聚散言;其聚而生,散而死者,氣而已矣。所謂精神魂魄有知有覺者,皆氣所為也。

故聚則有,散則無,若理則初不為聚散而有無也。」由是言之,則性與氣原是二物,氣雖有存亡,而性之在氣外者,卓然自立,不以氣之聚散而為存亡也。(《橫渠理氣辨》)

嗟乎!其不然也甚矣。且夫仁義禮智,儒者之所謂性也,自今論之,如出於心之愛為仁,出於心之宜為義,出於心之敬為禮,出於心之知為智,皆人之知覺運動為之而後成也。苟無人焉,則無心矣,無心則仁義禮智出於何所乎?故有生則有性可言,無生則性滅矣,安得取而言之?是性之有無,緣於氣之聚散,若曰超然於象氣之外,不以聚散而為有無,即佛氏所謂四大之外,別有真性矣。豈非謬幽之論乎?此不待智者而後知也。


  

精神魂魄氣也,人之生也;仁義禮智性也,生之理也;知覺運動靈也,性之才也。三物者,一貫之道也。故論性也,不可以離氣;論氣也,不得以遺性。此仲尼相近習遠之大旨也。

又曰:「氣之已散者,既散而無有矣,其根於理而日生者,則固浩然而無窮。」籲!此言也,窺測造化之不盡者矣。何以言之?氣游於虛者也,理生於氣者也,氣雖有散,仍在兩間,不能滅也,故曰:「萬物不能不散而為太虛。」理根於氣,不能獨存也,故曰:「神與性皆氣所固有。」若曰「氣根於理而生」,不知理是何物?有何種子,便能生氣?不然,不幾於談虛駕空之論乎?今為之改曰「氣之已散者,既歸於太虛之體矣,其氤氳相感而日生者,則固浩然無窮」,張子所謂死而不亡者如此,造化之生息,人性之有無,又何以外於是而他求哉?(《橫渠理氣辨》)

「性之體何如?」王子曰:「靈而覺,性之始也,能而成,性之終也,皆人心主之。形諸所見,根諸所不可見者,合內外而一之,道也。」「氣質之性,本然之性。何不同若是乎?」曰:「此儒者之大惑也,吾惡能辯之?雖然嘗試論之矣。

人有生斯有性可言,無生則性滅矣,惡乎取而言之?故離氣言性,則性無處所,與虛同歸;離性論氣,則氣非生動,與死同涂。是性之與氣,可以相有而不可相離之道也。是故天下之性,莫不於氣焉載之。今夫性之盡善者,莫有過於聖人也。

然則聖人之性,非此心虛靈所具,而為七情所自發邪?使果此心虛靈所具,而為七情所自發,則聖人之性,亦不離乎氣而已。性至聖人而極,聖人之性,既不出乎氣質,況餘人乎?所謂超然形氣之外,復有所謂本然之性者,支離虛無之見,與佛氏均也。可乎哉?」「敢問何謂人性皆善?」曰:「善固性也,惡亦人心所出,非有二本。善者足以治世,惡者足以亂世。

聖人懼世紀弛而民循其惡也,乃取其性之足以治世者,而定之曰仁義中正,而立教焉,使天下後世,由是而行則為善,畔於此則為惡。出乎心而發乎情,其道一而已矣。」曰:「人之為惡者,氣稟之偏為之,非本性也。」曰:「氣之駁濁固有之,教與法行,亦可以善,非定論也。

世大聰明和粹而為不道者多矣。」曰:「此物慾蔽之爾。」曰:「請言其蔽。」(《性辨》)

曰:「人心之慾,奪乎道心之天也。」曰:「既謂之心,則非自外得者也,以為由外而有之,內外心跡判矣,而可乎?夫善亦有所蔽者矣。且夫君臣之義,兄弟之仁,非人性之自然乎?臣弒君,弟殺兄,非惡乎?湯、武之於桀、紂,周公之於管、蔡,皆犯仁義而為之,逆湯、武、周公之心,岌乎?怛乎?所終不忍以安者,不能無也。而聖人終不以畔於仁義非之,何耶?懼夫世之 私心而害治矣,是故以義制情,以道裁性,而求通於治焉。

湯、武、周公,仁義自然之性,亦不得以自遂矣。豈惟是哉!見孺子入井,必有怵惕之心,此何心耶?」曰:「人心之自然也。」曰:「己之子與鄰人之子,入井怵惕,將孰切?」曰:「切子。」「救將孰急?」曰:「急子。」曰:「不亦忘鄰人之子耶?」曰:「父子之愛天性,而鄰人緩也。」「由是言之,孺子怵惕之仁,已蔽於父子之愛矣,而人不以為惡,何哉?以所蔽者,聖人治世之道,而不得以惡言之矣。較其蔽則一而已。夫緣教以守道,緣法以從善,而人心之慾不行者,亦皆可以蔽論矣。

故曰仁義中正,聖人定之,以立教持世,而人生善惡之性,由之以準也。」(《性辨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