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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遺室詩畫    124


作者:陳衍
頁數:124 / 176
類別:文學評論

 

作者:陳衍 / 第1頁 / 共326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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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勺有來秋,抱瓮勤未終。”此數詩將菊之可悲可喜,寫得有神無跡,吾無以評之。司空表聖曰:「空潭寫春,古鏡照神。」鄭所南曰:「禦寒豈藉水為命,去國自同金鑄心。」兼而有之矣。古今多以淵明比菊,未有以叔夜比菊者。菊之芳馨,惟「龍章雋烈」四字,足以稱之。
一四、仁先數以菊詩見投,余不能和,乃勉作一首,可當仁先小傳讀,云:「淵明菊傳神,仁先菊寫真。非吾譽仁先,愛菊逾古人。非惟逾古人,愛菊逾其身。栽菊數百本,百本絶等倫。
印以玻璃板,花樣難具陳。沃以芝麻油,駐顏冬復春。形以五言詩,形神歲生新。去國挈之去,佳種傳淞濱。
淵明儻見之,後生畏且親。我豈不愛菊,嫩懦氣不振。因陋而就簡,索句亦逡巡。遁而去種竹,坐享謝辛勤。
子猷與淵明,相見毋斷斷。」
一五、余尚有《燈昏鏡曉詞》一敘,稿失已久,忽複檢得,再錄之以訊精此道者:“余少日曾學為詞,喜北宋,以為詞之有唐、五代,詩之漢、魏、六朝也;
至北宋,而唐之初、盛矣。東坡、二安,則元和也;白石、夢窗,詩中蘇黃;余則江湖末派耳。清三百年,詩詞浙人為盛。竹‧學北宋,間沿明體;樊榭避之,乃為南宋竹山、草窗,未易遽語白石也。
閩人喜蘇辛,直喜龍川、龍洲之學蘇辛,


  
遂為詞家所病,而並以病蘇辛。殆于蘇辛,惟見《念奴嬌》、《水調歌頭》、 《水遇樂》三數闋耳。其《楊花》、《石榴》、『春事闌珊』、『冰肌玉骨』以及『寶釵分』、『斜陽煙柳』諸作,纏綿淒惋,驚心動魄,晏、秦、凰、柳無以過之者,獨未之見耶?白石不囿于南宋,如『三十六陂人未到,水佩風裳無數』、
『自胡馬窺江去後,廢池喬木,猶厭言兵』、『何遜而今漸老,都忘卻春風詞筆』、
『昭君不慣胡沙遠,但暗憶江南江北』、『南去北來何事?蕩湘雲楚水,極目傷心』,皆出筆稍大,不以雕琢一二冷雋字句為能事者。《燈昏鏡曉詞》宗北宋,所作多傷逝之音,與鄭仲濂先生《考功詞》殆同病而呻。余于此事,棄去且三十年,悼亡四載,傷痛肝肺,不能成一字,讀此詞不禁涕泗之橫集矣。”
一六、余最賞木庵先生「花醴月皎四更初”句。此句情景之美,知者殆少,非素有愛花愛月之癖、而一院有花、中庭有月、夜深不睡者不知。月到夜深而愈明,花到夜深受風露而精神愈足,故曰「釀」,曰「皎」,日「四更初」,一字易不得。張若虛一首《春江花月夜》,于良史之「掬水月在手,弄花香滿衣」,既詞費,亦不若此七字之清真也。
木庵先生所居多有滿院花,往往夜深不睡,或睡而復起,作詩多在此時。此詩居武陵園時所作。余遠遊暫歸,常與對床也。兄又有《一更山吐月》至《五更山吐月》詩五首,可想見其夜深不睡哦詩時矣。
余亦有一句似可匹木庵此句。四十年前,家居西門街,花木有木芙蓉、安石榴、千葉桃、水楊柳之屬。秋來木芙蓉盛開,日百十朵,曉起新開者朵朵白如霜,午後漸轉紅,隔夜者紅似錦,余詩所謂「芙蓉紅白天初曉」是也。先室人云:“此句景物之佳,非能早起者不知。」
一七、木庵先生之斷句可摘者,《被酒》云:「遮眼鶯花如過峽,彌天薤露失晴湖。」又「潑墨天容呼酒飲,糊雲窗紙枕書眠。」《床上續成》云:「葬妻再破中年產,縱壑聊藏半夜舟。」《村邊》云:「蝴蝶一頭飛不去,菜花黃上轎簾來。」《秦淮河》云:「倡仄河身嬉罔水,周遭城角騖斜光。」《遲眠》云:「手欲凍皴同谷雪,睡仍作惡半山天。」《睡過》云:「儻來風似陳驚坐,浪跡雲如許遠遊。」《石榴》云:「漫士文章無礙碎,碩人顏色可憐丹。」《下帷》云:「也喜半弓庭際石,都能隨意長莓苔。」《掩卷》云:「當年弟妹今兒女,頗覺桑榆此際情。」《留井》云:「留井他年王粲宅,粗餐一世杜陵人。」《無題》云:「可娛事每非人意,無悶天方試獨居。」又「得水石頭如有汗,向光花面欲俱南。」五言云:「風廚呼睡婢,古隧意藏‧。」「可人短牆日,生意缺盆花。」「初寒近燈火,薄臥斂衣裾。」「涸河沿樹見,殘雪近村明。」「鳥孤傍籠宿,魚熱頂萍行。」「移燈看菊影,欹枕聽茶聲。」「雷聲如屏息,風勢欲平反。」「享花如享名,清香能有幾?」「殘年如返照,冷淡對荒村。」「傷往不能來,慮豫豈勝畢?」「緣詩翻得睡,在懣易為安。」《南屏靜居》云:「靜居屬前緣,殯室定安厝。諏日屬涼秋,送旒勉移素。
嗟我與西湖,結契金石固。始來乃為此,世事了可悟。」兄悼亡三次,次室、三室皆杭人。次室生於閩沒于閩,
三室沒于杭。此詩為三室作,故雲然。
一八、損軒斷句之用事貼切者,如《訪石倉園》云:「易代羅含猶有宅,知名何妥自成村。」《往洪‧看桃花》云:「張墓曹園紅雪外,午橋丁阪綠雲邊。」
《秋日村居》云:「弄梅兒女長土著土著干裡,種秫人家下‧巽田。」又云: 「逋薪不繼天隨宅,撲棗偏來子美家。」《往游葵窩有卜居之志》云:「移居錦裡果園坊,作畫輞川斤竹嶺。」《椒玉近喜放翁索和》云:「退谷休官約元結,上洄求友狎楊儀。」《過裹‧登眺》云:「黃泥近在臨皋宅,玄灞來登華子岡。」